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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istol 音樂場景漫談(二):聲音系統舊事

編按:

猶記得七八年前,常與一班朋友混跡在一個手機斷訊的地下室,交換宿醉和迷離。偶有陽光斜射進房間,照亮墻壁上塗鴉的一角,仿佛探索著墻裡的秘密。那時候,地下室裡最常放的音樂,是Massive Attack與Tricky。從前一起聽音樂的朋友早已各奔東西了,但瑞弟&喬治的這篇Bristol音樂場景漫談,卻又將我勾引回了那段沉迷Trip Hop的時光。

正如Trip Hop音樂帶給人的迷醉感覺,在瑞弟&喬治的文章裡,Trip Hop發源地Bristol的音樂場景、大事小情都散落在文中各處,若即若離,時隱時現。正如Sound System、Rastafari等為人熟知的字眼,每在文脈中閃光時,都會串聯起音樂與城市的歷史和悲喜舊事。作為一篇漫談式的文章,想找到清晰的解構與條列實屬不易,感興趣的朋友不妨將思考讓位於聽覺,隨著那些曾經誕生於Bristol的音樂,與文章一起在城市的時空裡漫遊吧。

(本系列共分為三篇,連載於愁城網站)

 

Bristol音樂場景大本營:St. Paul's街區

進入之前先扯個老話,在每個次文化音樂場景蓬勃的城市都一定有這種鬼地方,足以在每個週末夜晚把整個城市的樂迷(或是無所事事的人)都吸過去。在紐約就是「Studio 54」,在曼徹斯特就是「Hacienda」,而在Bristol便是「The Dugout」,只不過The Dugout不在St. Paul's裏頭,不遠處大概步行20分鐘就能到達。The Dugout的重要之處在於孕育出三巨頭,也就是先前提到的兄弟會The Wild Bunch,他們還沒成名前的聚會所就在那。

好回來,基本上如果要拿80年代的St. Paul's來比喻,大概就像以前的師大商圈,它算是Bristol音樂場景大本營。而且當地也有像地社一樣的空間,如the Bamboo Club、the Dockland Settlement、Blue Lagoon、Malcolm X Centre等等。

(The Dug Out店面,早期The Wild Bunch一行人常在裏頭鬼混、表演)

St. Paul's的地理位置:Bristol位於英國西南邊。從倫敦的Paddington火車站出發,大概一個小時五十分的車程便可抵達Bristol火車站Temple Meads。再轉另一條綫5分鐘車程就抵達St. Paul's囉。

如果你在七月第一個星期六前往St. Paul's遊玩,大概會看見大批群眾聚集在街區,街道旁Sound System火力全開,好幾個音箱疊得高高,主控DJ/Selector音樂刮盤不間斷、MC隨著旋律和節奏即興rap,綁辮黑人與屁孩白人輕鬆地聚在不同鄰里家門口相互攀談,身體隨著音樂擺動,偶爾亂入一下MC搶幾句話,阿伯阿桑們也多半攜家帶眷來這打發時間。這是St. Paul's一年一度的非洲裔加勒比海嘉年華(St. Paul's Afrikaans Caribbean Carnival)。

(照片集:St Paul's 嘉年華盛況)

Sound System嘉年華、Rastafari宗教、藥物

如此景象已經存在Bristol居民的意識里至今有四十餘年了, 現在Sound System有些會播放比較有流行性質的舞曲如嘻哈。有些秉持著傳統的Sound System還是會以播放源自牙買加的雷鬼與Dub音樂爲主,然後再由MC透過他念唱表演當中即興地向觀眾喊出帶有Rastafarian宗教精神的正能量的口號如「Freedom」、「Love」等等,猶如在教堂裡激昂講道的牧師。這樣的一個同時富有正面精神可以從Massive Attack所御用雷鬼歌手Horace Andy他音樂上所做決定的看出來,比如在錄製Massive Attack第三專輯《Mezzanine》的時候,身爲Rastafarian的他堅決拒唱一首有「Hell」(地獄)做為歌詞的歌曲。題外話,陰差陽錯,就因為這樣,Massive Attack、Horace Andy和聘請回來的樂團就重新在錄音室即興地玩出一個全新的旋律與歌詞,而「Angel」這首經典就這樣子在命運的安排下誕生。其實可以說Massive Attack的《Bluelines》有幾首歌也受到Rastafari正面精神影響,例如有者安撫人心味道的「Be Thankful For What You've Got」,還有Horace Andy在「5 Man Army」裏頭控訴拜金主義的邪惡「Money Money Money....Root of all evils....」,有著黑人福音樂的影子的「Hymn Of The Big Wheels」,相當療愈。

(來一覽Sound System如何在St. Paul's嘉年華帶動氣氛)

聊到Rastafari這個宗教,通常讓人直覺地聯想到藥物,它算是一個被主流社會視為很大禁忌的信仰,在於祂把大麻視為「上帝Jah賜給人類的智慧仙草」。雖然真正的Rastafarian是譴責那些衹是抽大麻來達到快感、興奮的狀態的人,但宗教的集體力量還是順勢讓大麻在St. Paul's普遍起來,並成爲其中一個重要的次文化與音樂創作蓬勃發展起來的推動力。在著名音樂記者Simon Reynolds所寫的一書《Generation Ecstasy》就直接了當地說:「Trip Hop跟銳舞(Rave)一樣,歌曲組成的結構是靠的聲音采樣與循環;也跟Techno一樣,它是娛樂性藥物使用的原聲帶。在Trip Hop的事例,這個娛樂性藥物就是大麻啦。」著名電子音樂人Funky Porcini的James Bradell更直白地的定義它說:「Trip Hop是電腦與藥物的混合體。」總之這兩個鬼東西算是絕配,大麻與Trip Hop。(屁啦,最好是大麻跟什麼都能扯出新滋味)

(Rastafarian的伊甸園:埃塞俄比亞。信徒在公共場合自豪地高舉該國曾經的國旗)

Bristol音樂場景幕後功臣

談到Bristol音樂場景,有兩位Bristol音樂老前輩,絕對值得好好聊聊。他們的歌詞同樣圍繞在Rastafarian精神主題「博愛」、「和平」與「團結」,除了透過Sound System把音樂製作的出神入化之外,他們在Bristol場景裡更扮演著舉足輕重的角色-Rob Smith與Ray Mighty。

Smith本身是玩吉他出身,在70年代蹲過一個雷鬼團叫做Restriction,作品的內裏是緊湊的旋律、嘉年華式的雷鬼。(其中,Restriction的音控師叫做Dave McDonald,憑著對技術的了解幫該團注入不少新花樣,他之後也成為三巨頭之一Portishead的重要第四人角色)。Mighty在當地應該也是黑白屁孩都認得的一號人物,談到雷鬼和Punk,絕對少不了他。大概在80年代中期,Smith和Mighty越走越近,索性組團玩一些比較偏向牙買加傳統雷鬼的東西,團名十分詼諧:三條線(Three Stripe)。

(Rob Smith一個帥氣不回頭,誰年輕沒中二過)

在細談他們作品之前,要知道他們的歷史地位不是出於音樂,而是幫助太多的Bristol樂手,讓他們在音樂路途上發光發熱。像是Massive Attack於1988年發行的第一首單曲「Any Love」就出自Smith & Mighty的幕後製作,翻聽一下這首曲會發現音樂整體是明亮的、節奏下得很有重量卻不拖泥帶水,不像Massive Attack中後期專輯走火入魔般冗緩、充滿內心戲、黑暗、聽完會做惡夢,「Any Love」粗野bass、幾處的碎拍刮盤處理得恰到好處,重點是雷鬼的元素沒有流失掉啊。

此外,1989年Fresh Four(DJ Krust初登場的樂隊)的一首作品「Wishing On A Star」也是交給Smith & Mighty製作,女聲Lizz E.在歌曲中搭配dub聲音延遲,詮釋出一種失戀、凌晨在天橋穿梭的感覺,已哭已哭。這首單曲問世後大獲全勝,一些廠牌公司便陸續湊前詢問這兩個來自Bristol小毛頭,願不願意多試試身手。1990年,Smith & Mighty重新混製了Beats International(成員有Norman Cook aka Fatboy Slim)該年橫掃英國的年度冠軍單曲「DUB BE GOOD TO ME」,使這首歌繽紛煥然一新,拍子更加緩長、多了Techno顆粒音和幾句鋼琴弦律的巧妙搭配(但個人比較喜歡原作曲,聲音和節奏比較簡潔俐落,適合拿來跳舞)。種種事蹟讓Smith & Mighty逐漸嶄露頭角,但我想所謂屌的音樂人,大概就是音樂作品優秀,本身又具備一些思想。正當Virgin唱片老闆的肥約找上門來,Smith & Mighty直接拒絕並表示:「我們就是不屑他的作風,加上柴契爾夫人曾誇他是最棒的業界能人,讓我們更不想鳥他。但是最後跟London唱片簽下去,其實也跟災難沒兩樣。」(We just don't like his style, and the way Margaret Thatcher portrayed him as the ideal business mogul. But the deal signed with London Records proved to be disastrous.)所以他們也沒多屌啦,跟你我差不多。

大體來說,Smith & Mighty作為製作人,厲害之處在於能把一些處於心流狀態的樂句,重塑成一種更舞曲導向、更dub的作品,讓樂迷在聆聽他們作品時,除了能浮現對早期St.Paul's街區的想像,像是生猛Sound System、屁孩跳舞擺動、MC互尬、與街坊鄰居熱絡寒暄..等屬於Bristol獨有的次文化場景,更能接地氣地讓音樂與現實社群產生更緊密的結合,而並非製造人與人之間的疏離感。我想,音樂即便如夢似幻,但每個愛樂者卻沒能實際參與交流和互動,最終卻淪為大城市裡的另類塵埃,對各地的音樂場景不見得是好事......好,現在歷史地位吹捧完了,就來談一下Smith & Mighty本身的音樂作品吧。

Smith & Mighty在組成三條線樂隊(Three Stripe)後,陸續拿以前的老東西出來混製翻新,例如他們取樣了多次獲得葛萊美獎的作曲家Burt Bacharch的作品「Anyone (Who Had A Heart)」、「Walk On By」,兩首混製作品皆收錄在《The Three Stripe Collection 1985-1990》。這兩首雖然氛圍灰濛濛、bass高磅數,但豐富的節奏搭配,不太會讓人聯想到傳統Trip Hop路數(例如Tricky專輯《Maxinquaye》裡的「aftermath」,算是一種可以拿來代替安眠藥的東西),而且我覺得把回力鏢比喻成dub延遲效果音其實蠻帥,鼓機聲音噴出,過一下下殘留音跡還會反撲勾人,一首歌每分每秒都有期待。你想想,原先內容就有Burt Bacharch的音樂旋律、Dionne Warwick的超犯規唱腔,外加後製進去的醇香可口的蹦蹦蹦bassline、非洲鼓的野性呼喚、外加Dub的音樂性本身真像他媽專門製造殘音殘影的忍者......總之,這兩首確實好聽、耐聽、又帥。

(Smith & Mighty - Walk On)

剛剛提到Smith & Mighty曾一度與London唱片簽約,好死不死唱片公司對他們作品完全不買帳,合約到期馬上開溜。那時他們已經累積不少作品,於是選擇自己捲袖子搞廠牌,1995年「More Rockers」成立之後,第一時間就是發行先前被打槍的專輯《Dub Plate Selection Volume One》。辦事不力的Smith & Mighty沒能搞定能鋪貨的通路,所以這張專輯大概只有哈扣等級的粉絲才收的到。Smith & Mighty後續嘗試了一些碎拍、jungle的東西,例如同樣於1995年發行的《Bass Is Maternal》,這次不再是蹦蹦蹦bass作為主架構,反而退居次要角色,將它鋪底、營造出暖和的空間包覆感,而多變的鼓點、碎拍搭配鍵盤dub延遲音,時而相互禮讓,時而相輔相成,跳出來成為聆聽注目焦點。

(More Rockers - Dub Plate Selection Volume One)

90年代中後期,Smith & Mighty義無反顧地跳進Drum & Bass的坑,實際上過得並不孤單。他們一部分的作品被大名鼎鼎的「Full Cycle」廠牌成員Roni Size與DJ Krust這對音樂好夥伴相中,帶回去混製,甚至繼而引起一波「Bristol Jump-Up」風潮(根據Allmusic解釋,Full Cycle Group那掛人特別喜歡玩一些jazz, 靈魂樂, jump-up rhythms的元素拼貼)......而最令我欣賞Smith & Mighty的是,儘管他們嘗到走紅滋味,瞬間累積不少資源,但做音樂基本上還是不忘本,堅持找Bristol的土炮合作,例如2000年專輯《Big World Small World》找來毫無名氣但唱功十足的在地阿弟仔阿妹仔Alice Perera、Tammy Payne和Rudy Lee來feat,讓他們在不知不覺中也成為Bristol音樂場景建立的功臣。我想,音樂的野望,也是要建立在不忘本的道義之上吧......差不多這樣,我所瞭解的Bristol。在音樂娛樂之餘也不能怠忽歷史脈絡啊,沒有脈絡就不會有所謂的音樂場景。

(Smith & Mighty - Big World Small Wor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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