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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踐始於家與社區——菲律賓Etniko Bandido資訊站與行動中心專訪

訪問、撰文:陳韋綸

照片提供:Etniko Bandido資訊站與行動中心

(Etniko Bandido資訊站與行動中心。)

今年(二〇一七)八月,來自菲律賓的克里斯(Chris)與裘伊(Juey),結束於台南能盛興工廠的駐村計畫後,來到愁城短暫借宿。了解兩人在菲律賓從事的活動與經營的空間,我們決定在他們停留期間,舉辦「馬尼拉特急快遞:菲律賓龐克與行動短片放映會」活動,彼此交流、分享經驗。

克里斯與裘伊,在菲律賓馬尼拉大都會的帕西格市(Pasig City),經營Etniko Bandido資訊站與行動中心(Etniko Bandido Infoshop and Activity Center)。Etniko Bandido資訊站與行動中心是一個各種基進與另類訊息匯集、交流的資訊站,人們在此可以找到關於環境、行動、無政府主義等各種議題的書籍或小誌(zine)。Etniko Bandido資訊站與行動中心也是一個交流想法、討論,舉辦放映、讀書會或是烹飪活動的空間。

克里斯解釋,「Etniko Bandido」是西班牙文,其中「Etniko」即英文之「Ethnic」,意指「原住民族的」,克里斯解釋這代表他的認同,不屬於菲律賓人,因為「菲律賓」是西班牙殖民者對於這塊土地的名稱(註一),但他認為自己是與弱勢族群站在一起的。「Bandido」即英文之「Bandit」,「俠盜」之意,代表自己正在社區裡頭對抗體制。

克里斯也是一名積極參與社會、政治,以及環境相關議題的無政府主義者。克里斯闡釋自己的政治思想,表示自己的理想中的社會,是拒絕國家主義(non-stateism)架構下的社會。他不相信中央集權的社會,傾向人民自決,根據共識決的原則決定自己的政治事務。而無論是個人或是Etniko Bandido資訊站與行動中心的活動,都相當強調與社區民眾的關係。

以下是愁城對於克里斯與裘伊的訪問:

嗨,克里斯與裘伊,能否為我們自我介紹,以及Etniko Bandido是一個怎麼樣的空間?

克里斯:我是克里斯!我來自馬尼拉。我是三輪車司機、研究者、推動者,也是無政府主義行動者。我舉辦音樂演出以及其他活動,特別是社區相關的活動。我也參與社會、政治,以及環境議題。我出版書籍與小誌,作為政治宣傳的資料。最後,我是Etniko Bandido資訊站與行動中心的成員。

裘伊:我是裘伊!我也是Etniko Bandido資運站與行動中心的成員。

(Etniko Bandido資訊站與行動中心成員克里斯。)

克里斯:Etniko Bandido資訊站與行動中心是一個自治空間,旨在創造、傳播激進意識,對既有體制與思維進行批判。我們也是一個交流各種另類資訊與消息的場所,人們可以利用這裡討論各類議題、想法。Etniko Bandido資訊站與行動中心歡迎人們來此,免費舉辦各種活動,例如:工作坊、烹飪、放映活動、讀書會,以及討論理論。

「自治」其中一項意義是:不依賴其他機構,並且拒絕企業與政府的金錢。不過我們接受朋友的捐款,支持我們的運作。我們相信自己就能組織、管理自己的事務,而無需聽從他人告訴我們該做什麼、如何做。

Etniko Bandido資訊站與行動中心的核心價值是互相合作與彼此支持。我們相信去階層化的社會關係,人人平等,沒有任何人是領導者,但同時肯定個人長處,在合作過程中能帶領成員,換句話說每個人都是某個領域的領導者。我們處理事務的原則是:共識決。

菲律賓有百分之六十的人生活於貧窮(註二)之中,但是政府無能提供社會福利、教育、醫療,以及住宅來改善窮人面臨的各種問題。我們與其等待政府伸出援手,不如互相幫助。

Etniko Bandido資訊站與行動中心也是一個拒絕恐同、種族歧視,以及性別歧視的空間。

在二〇一〇年,菲律賓只有兩個像我們一樣的資訊站,今日已有十一個。這些資訊站有些由伴侶所經營,如同我與裘伊。有些由家庭經營。當然也有一群想法近似的人經營資訊站。(這樣的經營方式是因為)我們相信「實踐始於家」,行動者參與街頭抗爭與社會運動,但回到家後,又再度回到體制。我們相信政治需在日常生活中被實踐,因此必須在日常生活做鬥爭,找出另類的生活方式。

Etniko Bandido資訊站曾經舉辦的活動:

一、塗鴉與貼紙活動。 二、要食物不要炸彈。(Food Not Bombs) 三、影片放映。 四、孩童派對。 五、劇場工作坊。

克里斯:我們選擇在被忽略的地區設立資訊站,並在類似這樣的社區舉辦活動,因為我們認為貧窮社區民眾(相較一般民眾)的資訊近用權更少,而我們也試圖讓人們理解我們的哲學、政治觀。我們的活動希望觸及孩童、學生、次文化族群(音樂創作者與藝術家),以及社區民眾,讓他們改變對於日常生活的理解。

「要食物不要炸彈」是什麼?

克里斯:要食物不要炸彈是群眾供食的活動。提供免費食物給無家可歸,或是無力購買食物的人。

要食物不要炸彈起源是一九八〇年代美國麻州(Massachusetts)反對核武與戰爭的抗爭運動,當時口號是「錢應用在食物而非炸彈上」(Money for Food not for Bomb),因為當時美國將資源挹注在軍事設備上。

在美國與菲律賓,許多人處於飢餓,我們譴責政府沒有對此有所作為,並且進一步提供餐點作為行動的方式。

要食物不要炸彈是一種對抗戰爭、暴力、貧窮,以及飢餓的抗議方式。

(要食物不要炸彈。)

Etniko Bandido資訊站與行動中心是如何維持運作的?

克里斯:目前資訊站運作所需經費,大部分依靠我們兩人的薪水。我與裘依都有固定工作。我是三輪車司機,這行業在菲律賓屬於薪水較低的一群,薪水堪稱勉強維生。這是我個人決定,而非進入非政府組織領薪水,因為這樣我才能體會窮人生活。我自己認同是都市貧民。

裘伊:我的話目前在一間澳洲線上公司上班。我們也從事所謂的「另類經濟」,嘗試製作商品販售,不是為了商業用途,單純為了協助Etniko Bandido資訊站與行動中心的運作。

(Etniko Bandido資訊站與行動中心製作的商品包括)四季柑果醬,嚐起來酸酸甜甜的,可以塗抹於麵包,或是加入茶中。其他還包括項鍊、皮夾、針織、包包、帽子與小袋子、版畫,以及絹印。如果有空閒時間,我也會製作陶器,例如耳環。

Etniko Bandido的另類圖書館(alternative library)

克里斯:我們有一個另類圖書館。裡頭的書籍與小誌各有一百多本。(書籍來源的話,)首先是我在菲律賓旅行時從各地搜集而來,主題大部分是無政府主義。再者則是非政府組織捐贈。另外就是從書店順手牽羊。

(書籍與小誌)實際數量比展示的多,但是因為櫃子不夠,無法擺放展示。如果書太多,我們會在免費市集中贈送。

(圖書館裡頭的書)人們可以自由借閱。小誌的話,可以借出去在附近的影印店複印,之後再還給我們。

我們也在街上舉辦「開放圖書館」(open library),地點在街上或是公園裡頭,現場擺放小誌,人們在那段期間可以自由借閱。

你們將舉辦活動的目標設定為孩童與學生,對於你們的政治宣傳而言,為什麼這一群人是重要的?

克里斯:因為孩童與年輕人是剛萌發的種子,也是改變未來的希望。

我們社區裡頭有許多孩童,大部分年輕女孩都是未成年媽媽,因此整個社區就像是製造孩童的工廠。我們試圖告訴他們目前制度是如何運作。學校、家庭,以及媒體不會告訴他們類似的知識。以學校為例,其目的就是培養學生成為未來的勞工。這是資本主義制度運作的方式。我想要分享我們實踐的生活方式,讓他們知道自己也可以做到,而非持續困在制度裡,為這個正在摧毀地球的制度服務。

孩童們都有學習的慾望,相較之下,成年人特別是年長者,則有擺老的傾向,較不願意聆聽比他們年輕的人在說什麼。

Etniko Bandido資訊站與服務中心與社區民眾的關係,一開始就很融洽嗎?

克里斯:一開始社區民眾感到文化衝擊,因為社區之前沒有像我們這樣的空間,或是像我們這樣舉辦活動的人。民眾對我們並不熟悉,各種反應都有。現在,有些人認為我們所做的事是正面的,例如讓孩童參與我們活動的父母,認為孩童開心,還能學到東西。也有人對我們抱有遲疑,對於我們的目的,以及我們是誰仍有疑問。

例如有一次我們在Etniko Bandido資訊站與行動中心前舉辦免費市集,恰好另一位婦人在自家門前舉辦車庫拍賣。她質疑我們為什麼要這麼做?是不是基於某種宗教信仰?她感到困惑。我們回答:不是。我們如此做,因為我們知道很多人沒有這些東西,也沒有能力購買它們。我們不是要做生意,而是喚醒人們對於另一種可能的想像。思考制度為什麼如此運作。

我能接受民眾對我們有所質疑,這代表人們正在思考,之前,民眾下班、看電視、睡覺,日復一日。我們擾亂正常,讓他們感到疑惑。對我而言,這是一個過程,讓他們知道,我們正試圖改變現實處境。對他們而言,這個(目前的生活狀態)是現實,但是我們想在社區創造「新的現實。」有些鄰居保持訕笑的態度,但我們的目標不是他們。

人們從小就被制度影響,對他們而言,打破制度也是一種過程。無論無何我們得自己做些什麼,從我們居住的地方與社區出發。

(免費市集)

你們這次來台灣,在台南二中有一場太陽能發電基礎工作坊,在Etniko Bandido資訊站與行動中心裡頭,你們也使用獨立型太陽能發電系統嗎?

克里斯:Etniko Bandido資訊站與行動中心使用一百五十瓦特的太陽能。我們自二〇一三年開始使用太陽能,作為減少碳排放的直接行動方式。我們向社區倡議另類能源的概念。倡議之前必須親自實踐、研究,關於太陽能科技是如何運作的。

我們也舉辦太陽能科技的免費研討會。如果有個人或是社區想要了解太陽能,可以邀請我們舉辦活動。我們會帶著設備,這樣子他們可以清楚看到整個設備是如何運作。

Etniko Bandido資訊站與行動中心中,太陽能發電的供電佔比?

克里斯:我們將太陽能發電使用在兩盞燈、筆記型電腦以及一些行動裝置。發電量約佔整體用電的百分之二十。我們有冰箱,因此一百五十瓦是不夠的,所以目前仍然使用電網電力。

(Etniko Bandido資訊站與行動中心也積極推廣太陽_能發電,作為減少碳排放的直接行動。)

你來自馬尼拉的龐克場景嗎?能否介紹在菲律賓,無政府主義運動如何與龐克場景產生關聯?你自己如何成為一名無政府主義者?

克里斯:不,我是來自布拉干(Bulacan,位於馬尼拉北邊一個菲律賓的省)的龐克場景。在高中的時候,我就是個龐克,當時已經參與反政府、反體制,以及反社會的行動。但那時我還不是無政府主義者,而是屬於左翼學生組織,不過僅參與三個月的時間。

之後,我前往布拉干就讀大學,認識了當地的龐克朋友。二〇〇三年起,我們開始舉辦活動,並且建立一個龐克集合(collective),名字是「城市混沌」(Urban Chaos Collective)。那是我第一個參與的集合。

二〇〇三年,馬尼拉龐克樂隊「非賣品」(Not for Sale)受我們邀請前來布拉干演出。非賣品樂隊帶我們走入無政府主義龐克(anarcho punk)場景,包括生活、政治立場,以及各種生活方式,例如自己動手做、搭便車等等。後來我越加投入無政府主義龐克場景。非賣品樂隊也邀請我們前往馬尼拉參與抗議,當我在馬尼拉時,認識來自其他場景的朋友,例如卡恩塔(Cainta,位於馬尼拉東邊的黎剎省)龐克場景。卡恩塔龐克場景讓我認識要食物不要炸彈,當我回到布拉干,我們也舉辦了要食物不要炸彈。

二〇〇三年至二〇〇六年,我們更積極參與政治行動,包括反麥當勞日(Anti Mcdonald's Day),以及拒絕消費日(Buy Nothing Day)。反麥當勞日主要是在一間麥當勞前抗議,散發關於動物權、工人權益,以及麥當勞如何摧毀環境的傳單。拒絕消費日則是在一間購物中心裡頭抗議,宣傳一日內不消費的行動。

那時我們也參與示威。例如總統發表國情咨文的時候,以「黑塊」(Black Bloc)(註三)的方式示威,不過沒有真的砸毀物品,只是高舉布條,在活動現場以無政府主義身份現身。

二〇〇六年,我們開設了「 Pinagkaisahan Kolektibu」資訊站,這是我參與的第一個資訊站。「 Pinagkaisahan Kolektibu」的意思就是「團結」。我們也從事游擊農耕(guerilla gardening)(註四),以及釋放薩加達十一人(Sagada 11)的行動(註五)。

菲律賓無政府主義運動與社群的現況?

克里斯:只要有龐克社群的地方,就會有無政府主義社群。無政府主義者來自於龐克場景。據我所知,一九九〇年代末期至二〇〇一年,納卯市(Davao)就已出現無政府主義社群,包括:納卯無政府主義抵抗運動(Davao Anarchist Resistance Movement)、納卯無政府主義和平龐克(Davao Anarcho Peace Punks)、納卯無政府主義——女性主義者集合(Davao Anarcho- Feminist Collective)。馬尼拉的話則有:馬尼拉獨立媒體(Manila Indymedia)、解放陰蒂集合(Liberate Clit Collective)、自由隆塔集合(Luneta Freedom Collective)、馬尼拉要食物不要炸彈(Food Not Bombs Manila)。在我參與無政府主義龐克場景前,上述是已經存在的運動或組織。這些組織都存在於龐克場景內。

二〇一一年,我們有一個「移動式無政府主義者計劃」(Mobile Anarchist Project),目標是傳播無政府主義。我們在大學校園或是其他地方進行活動,出版書籍、舉辦活動。我們舉辦三到四次的無政府主義活動,第一屆的名稱是「無政府主義日」(Aarchist Fiesta),地點在菲律賓大學,之後連續辦了三年。二〇一三年,我們舉辦了一場為期三天、關於資訊站以及自治空間是什麼的會議。當時在菲律賓已經有十一個類似Etniko Bandido資訊站與行動中心的空間。

目前菲律賓無政府主義者社群仍然很小。二〇一一年,我決定與其他社群,包括藝術家、基督教社群,以及一些精神信仰團體(spiritual group)建立連結。我認為這些社群相對能接受無政府主義。我們與這些社群討論,並與他們以及其他行動者合作。我們並非要求他們成為無政府主義行動者,而是希望他們理解我們的政治立場,並且找到共通之處。我不認為每個人都得是無政府主義者才能合作。我們需要的是互相理解,在面對特定政治與經濟情況時攜手合作。

我們合作的行動是S.K.A.(Sining, Kalikasan, Aklasan,藝術、自然、抵抗)(註六),逐漸發展為現在的第三條路(The Third Way),代表不同於RA(Reaffirmist,重申派)與RJ(Rejectionist,拒絕派)目前菲律賓社會運動兩大組織的另一條運動路線(註七)。

無政府主義者與基督徒之間的共通點是什麼?

克里斯:我們合作的基督徒團體,主要在民答那峨(Mindanao)從事和平協議的運動。他們主張非暴力途徑,而和平與非暴力是我們的共通點。

我們不討論神,而是討論問題,討論我們可以一起做什麼。對我而言,只要合作時彼此平等就行,但如果有人試圖主導運動,我就拒絕參與。平等、包容歧異,並且以共識決的方式合作,不會有人試圖發號司令,是我們合作的基礎。

關於社會運動的情境,台灣與你所敘述的菲律賓非常不同。我個人認為台灣並沒有類似RA或是RJ這樣類似於上層組織的團體,在女性、勞工、農民等各領域都有分支。你曾表示作為無政府主義者,你不想加入RA與RJ。你對於他們的批判是什麼?

克里斯:無論馬克斯毛派的RA,或是馬克思列寧主義者的RJ,都是威權主義者,他們的議程就是掌握國家、權力,如果他們掌握國家,也與現在的國家一樣,只不過創立一個新的政府,但本質上仍是階級化、威權主義的。我認為他們是為黨服務而非為人民服務。

對我而言,我對國家不感興趣,我主張消滅政府,或是屬於人民、去中心化的政府,人民自己治理經濟、社會與政治事務。

不僅如此,也關乎RA與RJ的組織方式。在菲律賓,如果你想成為學生行動者,你一定會與這兩個團體有接觸的經驗。但是參與組織的過程中,他們並不承認不同的個人,組織方式是階層化的,決策過程並非由下而上,我真的不喜歡這樣的決策與組織方法。

菲律賓社會運動各領域,包括工人、學生、婦女、農民已經被RA與RJ組織。作為無政府主義者,很難進入上述領域的鬥爭。可能是因為我們對於他們的組織方式有所批判,因此不受歡迎。我們曾經嘗試加入,但被拒絕。

你對於菲律賓總統杜特蒂(Rodrigo Duterte)「掃毒戰爭」(War on Drugs)的看法?(註八)

克里斯:(杜特蒂的掃毒戰爭受到)許多菲律賓人支持。他們的論點是希望根除毒品,因為毒品是菲律賓犯罪的主要原因。對我而言,犯罪的根源是貧窮問題,毒品是貧窮表現出來的徵候之一。杜特蒂的掃毒戰爭,並非想要解決毒品問題。

直到現在,我們看不到任何關於根除貧窮的具體計畫。他曾作出承諾要幫助窮人,但我們看不到問題有所改善。

第三條路對於掃毒戰爭,是否發起任何行動?

克里斯:去年(二〇一六)九月以及十月,時值杜特蒂就職第三個月,我們組織了反對殺害的活動。當時在掃毒戰爭之下,已經出現年輕的受害者。活動目的是喚醒民眾對於掃毒戰爭的問題意識,以及解釋毒品問題的真正原因是什麼。

我們的宣言是「Biag, Buhay, Ikabuli」,三個單詞的意思都是「生命」,不過各是菲律賓不同的語言,因為掃毒戰爭涉及全國。我們不只反對掃毒戰爭的殺戮,也根本反對殺戮。支持掃毒戰爭的一些人會說:我們也反對殺戮,但是支持殺害犯罪者,作為反駁反掃毒戰爭的論點。然而我們珍惜生命,譴責各種形式的殺戮。我們反對杜特蒂掃毒戰爭的敘事。

我們邀請其他組織成員參與,參與的人們來自國際、人權組織、天主教團體等等。參與者從各自背景與立場出發,討論議題,共通點是拒絕殺戮。

龐克圈的話,發起一本名為「Manlaban!」的小誌。「Manlaban」的意思是「拒絕」。這是龐克參與活動的方式,做一本小誌。某個朋友邀請龐克場景內的人們提供文章、評論,以及繪畫。

我不願稱呼這是掃毒戰爭,因為實際上這是對窮人宣戰。(War on the Poor)


杜特蒂今年曾揚言將殺害妨礙掃毒戰爭的人權團體,在此妄言發表後,你的感覺是什麼?是否感到害怕?

克里斯:去年掃毒戰爭開始後,我們已感到驚慌、受到威脅,因為在杜特蒂的殺戮遊戲中,沒有人是絕對安全的。反毒戰爭不需要調查程序,而且已經發生孩童被殺害的事件。孩童如何涉入毒品?所以每個人都有可能淪為掃毒戰爭的受害者。

個人而言,我感到害怕。但是別無選擇。選擇沈默、對議題不發一語,無法改變事態,殺戮將持續,所以我們選擇參與活動,希望停止掃毒戰爭。

(時值前菲律賓總統、獨裁者馬可仕宣布戒嚴第四十五週年,菲律賓無政府主義者發起「假新聞即是暴力」抗議現任總統杜特蒂的掃毒戰爭與民答那峨實施戒嚴,已奪去無數生命,並無助改變菲律賓社會諸多問題。)

目前菲律賓的氛圍是危險的?

克里斯:是的。杜特蒂掌權後,刻意營造一種讓菲律賓陷於恐懼的狀態,這是他所希望的氛圍。他是法西斯、威權主義者,刻意打造自己的硬漢形象,但只對窮人嚴峻,卻不敢對有錢人、涉及貪瀆的政治人物動手。

貪瀆是菲律賓缺乏社會福利的主要原因,菲律賓底層民眾缺乏醫療與教育資源,很大原因是因為貪瀆。


杜特蒂承諾將採取行動,終結貪瀆。但是至今沒有實際作為。他沈迷於暴力解決問題,看看他如何處理民答那峨當前發生的情勢?(註九)當伊斯蘭極端主義份子對國家與政府宣戰,他宣布戒嚴,結果讓問題更加惡化。已有跡象顯示軍人濫權。原住民社群前往馬尼拉抗議,因為他們的社群面臨軍人威脅。政府開始對抵抗的人趕盡殺絕,不只是伊斯蘭極端主義份子,還包括左翼團體、人權倡議者,以及行動者。


(Etniko Bandido資訊站與行動中心於愁城分享經驗。)

註一:1542年,西班牙以當時還是王子、後來成為國王的腓力二世之名,將群島命名為「Las Filipinas」。

註二:根據菲律賓國家統計局(Philippine Statistics Authority),二〇一四年,該國貧窮線是一年收入十萬五百三十四元披索(約新台幣十七萬元)。根據亞洲發展銀行(Asian Development Bank)最新資料,菲律賓約有百分之二十一的人口生活於貧窮線之下。

註三:黑塊(Black Bloc)是一種通常為無政府主義行動者於遊行中使用的戰術,參與者身著黑色服飾,並以面罩、圍巾,以及墨鏡等遮蔽臉部,目的是避免當局辨識、保護警察使用胡椒水攻擊,以及形成一個龐大的群體。黑塊在一九九九西雅圖反世界貿易組織(WTO)抗議中砸毀星巴克、GAP等跨國企業,受到媒體注意。(資料來源:維基百科)

註四:游擊農耕(guerilla gardening)是一種耕作者在公有地、廢棄或無人照料的土地上種植的方式,有時也是一種凸顯土地相關議題的行動方式。

註五:二〇一六年,十一名年紀十五歲至二十五歲不等的龐克,在丹轆省(Tarlac)演唱會結束後決定搭便車前往薩加達,途中遭警察逮捕,並被認定為菲共武裝勢力新人民軍(New People’s Army)的成員,涉嫌一起對軍方的攻擊案。十一名龐克在監禁期間遭遇各種生理與心裡的折磨。

註六:二〇一五年,前菲律賓總統艾奎諾(Benigno Aquino III)發表國情咨文之際,一群關心環境與各種社會議題的藝術家、行動者與民眾發起名為S.K.A的活動。活動強調去階層、多元開放,既是抗議,更似慶典。活動現場可見海盜電台播放音樂、免費市集、工作坊與「要食物不要炸彈」。

註七:與菲律賓共產黨於一九六八年十二月二十六日召開黨代表大會,西松(José María Canlás Sison)當選主席,大會確認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為菲共指導原則,並主張運用武裝革命。一九六九年,菲共武裝力量新人民軍成立。一九九〇年代,菲共內部矛盾加深。一九九二年,黨內部形成主張馬克思列寧主義的RJ(Rejectionist,拒絕派)以及親西松、毛澤東思想的RA(Reaffirmist,重申派)。一九九四年拒絕派與自新人民軍脫離的阿歷克斯‧邦卡堯旅(Alex Boncayao Brigade)聯合,另組菲律賓革命工人黨。

註八:杜特蒂自二〇一六年上任後,發起掃毒戰爭,根據菲國政府資料,截至今年八月,警方已槍殺三千四百五十一名毒販,因毒品相關犯罪遭殺害的人數則超過二千名。杜特蒂掃毒戰爭已產生諸多爭議,包括警察濫權、偽造證據,以及未經司法審判執法等等。杜特蒂曾揚言殺害阻撓掃毒戰爭的人權團體。今年八月一名十七歲高中生遭警方殺害的影像曝光後,引發許多民眾上街抗議。

註九:今年五月,菲律賓軍方與伊斯蘭分離主義團體在民答那峨的馬拉威市爆發衝突後,杜特蒂宣布對民答那峨島實施戒嚴,至今仍未解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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